城西門。

天勇軍所剩士卒率先趕到，後頭跟著不計其數的元軍。

天祥看到天勇軍到，面露出些微激動之色，道：“擋住那些元軍！”

其實不用他下令，天孤、天玄兩軍已是在葛修鴻、葛立春的命令下向元軍的那些士卒開槍。

天勇軍的幾個將領帶著士卒匆匆跑到城頭下。

追擊的元軍被天孤、天玄兩軍的火銃兵極強的火力擋住，沒敢再大肆追擊。

天祥沒有看到杜滸，臉色忽地變得慘白，“杜指揮使呢？”

杜滸是他的同鄉，發。兩人這麽多年以來並肩作戰，早已是情同手足。

天祥命途多舛，親人幾近死絕，鄒洬也在平南之戰戰死。現在，他只剩下杜滸和劉子俊這兩個極好的兄弟了。

天勇軍副都指揮使名為吳成再答道：“指揮使被暗箭所傷，在後頭。”

杜滸這個時候被步卒用擔架擡著在後頭，不過人已經暈厥過去。

天祥眉頭猛地凝起，身子搖晃兩下，差點坐倒在地。

如劉子俊、杜滸這樣的兄弟，在他心，甚至不自己的親子起地位要低。

他好不容易才承受住這波打擊，對吳成再道：“你率軍出城吧！”

吳成再領命，揮揮手，率著天勇軍士卒在天孤、天玄兩軍讓開的道路，往城外而去。

他原本是天祥手下的偏將，對天祥的命令自然是言聽計從。

天勇軍、天雄軍和其餘軍馬不同，是由天祥的興國軍改編而成。天祥麾下將領的忠心和才幹自然無需置疑，趙洞庭也沒有從朝廷空降將領到兩軍。兩軍的副都指揮使、都虞候，都是從興國軍選拔的偏將。

原本南宋的老卒，嚴格來說，除去趙與珞和柳弘屹麾下的人，剩下這兩支了。

哪怕是岳鵬的天魁軍和蘇泉蕩的天罡軍，成份都沒有這麽純粹。多數是後頭趕來勤王的士卒組成。

在天勇軍出城的過程裏，天祥看到被擡在擔架的杜滸。

他連喊：“杜滸！杜滸！”

可是暈厥過去的杜滸怎麽可能回答他？

這個時候，杜滸臉已經看不到多少血色了。他背後那支箭雖然已經被斬斷箭羽，但箭頭還在體內，而且，那箭頭很可能已經射他的心臟。如果是這樣的話，他基本是生機渺茫了。

天祥眼眶泛紅，喊道：“速速讓軍醫為杜將軍醫治！”

天勇軍士卒連忙擡著杜滸出城。

天祥的眼神跟著擔架往後看去，滿是擔心。但終究，沒有跟著向城外跑去。

他還要留在這裏等戚天狼。

槍聲連天。

元軍追擊來的士卒被兇猛的火力打退，但是，後頭卻還有源源不斷的元軍再沖過來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。

天祥心的希望越來越。

天傷軍遲遲沒有過來，這只能說明，他們撤出來的可能性越來越了。

而在天祥心幾乎不再抱著希望的時候，天傷軍終於出現在街道。

天傷軍的大纛在火光若隱若現。

後頭還有喊殺聲。

天祥大喜。

戚天狼、苗右裏等人率著僅僅數百士卒沖到城頭下。

兩人還沒下馬，天祥已是道：“不必多說，速速出城！”

戚天狼和苗右裏兩人便率著士卒往城外而去。這個時候，天勇軍士卒才剛剛出城。

天孤、天玄兩軍又以神龍銃和轟天雷將來自於東面的元軍追兵給擋住。

元軍追得急，而天孤、天玄兩軍有將近兩萬人，是以暫且倒也沒有被沖破陣勢的危險。

城內已經再也沒有宋軍軍馬了。

天祥毅然道：“命令葛修鴻、葛立春兩位都指揮使，即刻出城。”

隨即他也不再城內呆下去，轉頭往城外走去。

天傷軍也已趕到，現在該是徹底舍棄梧州的時候了。

天祥的心裏也不是滋味，但是他知道，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。雖然天傷、天勇兩軍傷亡慘重，天威軍更是半數嘩變，但鎮守梧州的七萬餘士卒，說到底還是留下來不少。

如果光以士卒的傷亡數字而論，這場仗，甚至能夠說是宋軍贏了。

元軍頂著炮火攻城，損失的士卒可謂不計其數。

葛修鴻、葛立春兩人接到軍令以後，喝令士卒往往退往城外。

他們以火銃兵斷後，神龍銃的子彈接連將那些壓來的元軍射倒，能夠算得是從容不迫。

元軍想追，可根本沖不過轟天雷和神龍銃的炮火阻攔，軍將領只能大怒。

宋軍果斷舍棄梧州城，這同樣出乎他們的意料。他們終究還是沒有來得及阻攔。

當最後一個火銃兵也撤到城外，城內再也看不到人馬出城，天祥果斷下令，“炸塌城墻！”

長達近十米的城門甬道內，是百名死士。

這些死士，都是天祥的親衛。

他們聽到天祥的命令以後，回頭看向天祥，同時大喊：“大宋萬歲！興國軍萬歲！”

雖然興國軍的編制已經被撤掉，但是他們仍是念念不忘這個旗號。

他們是興國軍的兵，是大宋投降以後，仍然在頑強不屈抵抗元軍的大義之士。

有人點燃轟天雷的引線。

天祥微微閉眼睛，眼卻是有淚水淌出來。

元軍追兵壓到甬道口，向裏面發射亂箭。

百死士慘叫連連，不斷有人箭，被箭矢射倒在地。

但轟天雷，還是炸響了。

堆積在甬道內的千顆轟天雷同時炸響，聲音震耳欲聾。

城墻崩塌，再也看不到那些死士的身影。

聽到爆炸聲，天祥才睜開眼睛，雙眼通紅，對著甬道鞠躬，而後聲音嘶啞的大喝：“撤！”

天傷、天勇、天孤、天玄、天富無軍匆匆往西而去，緊追前面天貴軍和天猛軍的步伐。

天祥率著親衛馳馬到天勇軍，陪伴在杜滸的身旁。

杜滸躺在糧車，有軍醫正在為他療傷。

算是老天護佑，那枚箭矢並沒有能射他的心臟。

天祥問軍醫杜滸的情況怎麽樣，軍醫說，箭矢並未射心臟，杜將軍還有可能保下性命。

這總算是讓天祥看到希望。

有人回頭，在坍塌的城門口，元軍果然被阻住，沒有再能追出來。

他們這些人，在夜色離著梧州城越來越遠。

梧州這座重城，至今，已埋下多少屍骨了？

梧州城，女真城。

或許，天祥他們能夠安然撤出城，也是完顏章他們的英魂在護佑吧！

城東、北兩側，這個時候，伯顏和也速兒也都已經隨著軍入城。

兩人的臉都是有著喜色。

拿下梧州，便等於在和宋軍的這場戰役，他們已經占據絕對的主動。

只是，隨後聽得斥候來報，士卒們並沒有能將宋軍拖在城內，宋軍大部隊已經出城，這又讓得兩人的臉色都是有些難看起來。

他們當然也知道還是入城的時間晚了。

如果他們能夠早些發起沖鋒，讓全部士卒入城，興許宋軍便不能撤出城去，縱然撤出，也必然傷亡慘重。

如今，僅僅斬殺掉天傷、天勇兩軍不少人，這無疑難以滿足伯顏和也速兒兩人的胃口。

也速兒在車輦內聽得這傳報以後，閉眼沈思了半晌。

然後她對著車輦外道：“讓五萬蒙古鐵騎出城追擊宋軍，再傳令托合爾、思木托，讓他們兩人率軍趕往平南東面，阻擊宋軍！”

“得令！”

車輦外的傳令兵立刻領命。

托合爾、思木托，赫然是也速兒並未帶來梧州的那支約莫七萬人的部隊的主將。

他們的確是潛藏在平南附近，原本是打算阻攔平南的宋軍支援梧州。現在，他們的任務顯然變了。

也速兒不是尋常的女人，而是真正的將軍。她想得到，天祥棄城，勢必會趕往平南。

而在城東，伯顏得知宋軍出城以後，則是只命令士卒追擊，並沒有其他舉動。

不過，在下完令後，他的眼神，若有所思地又向著梧州城外瞧去。

那裏，是端溪城所在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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